：把甲骨文看成与现代汉字一样的字

：把甲骨文看成与现代汉字一样的字

今年是甲骨文发现120年。尽管，这120年来易经带拼音全文及译文，甲骨文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在研究的基本理念和方法上，依然存在很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把甲骨文看成与现代汉字一样的字。事实上，就基本属性来说，甲骨文不仅与现代汉字存在本质不同，而且与春秋以来所形成文言文系统也有本质不同。

正是因为，把没有注意到甲骨文与现代汉字的本质区别，所以，过去以来，甲骨文研究重心就放在了“释读”上：把甲骨文看成与现代汉字一样的字，就是认定某个甲骨文就是现代的某个字，即建立甲骨文与现代汉字之间的对应关系。甲骨文研究的成绩也就主要体现在对字的“正确”“释读”上。

这个释读过程：把甲骨文看成与现代汉字一样的字，是通过建立从甲骨文到现代汉字之间的字形演变链条来实现。

现在我们会经常在媒体上看到易经带拼音全文及译文，说甲骨文有4000多个字，目前为止，仅仅正确释读了1000多个字，还有2000多子没有被释读。前两年，安阳的文字博物馆发布一个公告，说能释读一个新字者悬赏10万。

实际上，尽管建立甲骨文与现代汉字之间的字形联系是有意义的，甚至也是很重要的，但是，这也带来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将现代汉字的基本属性强加到甲骨文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使得甲骨文中所包含和隐藏的重要内涵和义理被遮蔽了，被视而不见了。

从字形内涵上来说，甲骨文每一个字的内涵，不仅比被认为与之对应的现代汉字要广大的多，更重要的是，甲骨文是立足与一套与现代文字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

甲骨文的核心价值，正是由甲骨文字形所承载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基于这一特殊思维方式的义理。这是最纯粹的中华义理，比后来《五经》中包含的义理更为纯粹，更为正宗，更为始源，也更为让人震撼。

因此，真正的甲骨文研究，应该是对内在的义理的研究，而非对外在的字形的研究。这很像过去对易经的研究。真正的易经研究是对义理的研究，而非对卦象、象数的研究，应该以义理为本，而非以象数为本。

很遗憾，过去120年的甲骨文研究，都是以外在的字形为本的象数研究，这种研究取的成绩越大，也意味着对内在义理的距离越远。实际上，过去的甲骨文研究在“正确”实现字形意义上的释读的同时，也在逐渐建立了一道厚厚的高墙，将其中的义理与现代人更加坚实隔离开来。

从义理的角度看，甲骨文并没有被真正发现，而依然被厚厚泥土掩埋。这些泥土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存在于这120年来的甲骨文研究所依赖的方法之中，存在于甲骨文的研究成果之中，存在于一次次地对甲骨文的“正确”释读中。

过去的甲骨文研究，其核心是释读，而释读就是强行让甲骨文与现代文字相同。要真正理解甲骨文，发现和体味隐藏在其字形中的义理，必须识别甲骨文的独特性。这样研究的重心就不是寻找与现代文字间的同，而是恰恰相反，而是寻找与现代文字之间的“别”和“异”。

没有任何一个甲骨文与现代汉字建立直接对应和等同。严格意义上说，甲骨文是不可以被“释读”的，任何对甲骨文的“释读”都是错误的，任何的将甲骨文与现代汉字间直接的等同和对应，都是对甲骨文的强奸和侮辱。

因此，甲骨文也不能被称之为“字”，它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字，或者与春秋之后文言文以来的字有本质区别，与现代白话文的汉字更有本质区别。但是，文言文和白话化又的确建立在甲骨文的基础之上。

那么该怎么对甲骨文定性，才能更准确地呈现甲骨文与现代汉字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以及建立更好的研究范式呢？

比较合适的定性是，将甲骨文当成“字母”，而非字。

一提字母，现代人马上回想到英语字母。现在我觉得，中文对外国的很多东西的翻译都使用了太好的词，好到以致错误了，所对应的外国的东西根本配不上其中文译名。“字母”就是其一。

英文，以及其他拼音文字的“字母”实际所表示的，仅仅是音节符号、发音符号，然后由这些音节符号，拼出一个完整的语言单位，这就是所谓的“单词”。因此，所谓的字母，实质是更是“字子”，是对字进行拆分后的东西，是字的零部件，这些东西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不可以独立存在。怎么能够把字的不可独立存在的零配件当成字的母亲呢。

甲骨文才是真的字母，不仅仅在于，很多甲骨文，已经构成现代很多汉字的基本结构，现代汉字的确是由甲骨文所孳乳，两者之间存在历史演进阶段上先后。更重要的是，甲骨文是一套独立的符号体系，承载着更纯粹的中华义理。

进一步地看，尽管甲骨文是字之母，但是，甲骨文并非中国最早的表达符号系统，甲骨文的出现，是建立在对此前早已存在的符号系统的基础之上，是对这套符号的系统的继承和发展。甲骨文之前的符号系统就是契约符号系统，包括结绳符号和书契符号。这些契约符号就进入了甲骨文的字形之中，形成了甲骨文的基本字形结构。这样的契约符号大约有120个左右。

我已经把这120个契约符号，以及以这些符号以基本的结构的甲骨文制成了表格。下面展示的是结绳符号，以及基于结绳符号的字例。

也就是说，尽管甲骨文是字之母，是字母，但是，它却也是契约符号的孩子。可以将契约符号称之为“文”。

广义的文可以指代一切符号系统，在这种情况，字也是一种文。但是，狭义地看，文则是指与语言无关的独立的符号系统。而字则是语言的符号化，是用来表达语言的符号。

因此，在中国历史中易经带拼音全文及译文，文和字的演变历史是分成三大阶段：文阶段、字母阶段、字阶段。甲骨文和金文都是字母，兼具文和字两种属性，而且文的属性还要更强一些。春秋之后所出现文言文，才真能能够对语言进行系统性的表达，才是真正的字。

甲骨文是“字母”，但是却是“文子”，而“文”则是字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