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与“嫠妇”是一个小众意象

“潜蛟”与“嫠妇”是一个小众意象

“潜蛟”与“嫠妇”是一个小众意象，其中暗含着苏子的浓浓儒家情怀。从两个文化语码切入，大有淘沙见金之感。我辈学子当时时勤勉！

前几天看到《语文学习》2020年第1期上程翔老师解读《赤壁赋》的一篇文章。关于《赤壁赋》的解读，在知网上非常之多，但是这一篇功力之深、阅读之细，让我瞻仰佩服。

作者首先提出了一个主问题，文章就是围绕这个问题逐一解读的。

人们常说苏轼《赤壁赋》达到了儒、释、道三家圆融的境界，但是儒、释、道三家究竟如何体现在文章中的，又是如何圆融的？

随即从儒释道三个角分别述之，在叙述的时候从赤壁赋看苏轼的佛家道家思想，程老师引入了“文化语码”的概念，也即在一种文化中，经过长期沉淀下来的固定意象，便成为这种民族文化的“语码”。受到这种民族文化滋养的人，很容易就能够理解这个语码的文化含义。不过《赤壁赋》中涉及到的儒家文化有：“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和“美人”，这两个都比较简单，但是，解读真正难点在于“潜蛟”和“嫠妇”两个词。

“潜蛟”是“潜龙”的变词。《周易·乾卦》有“初九“潜蛟”与“嫠妇”是一个小众意象，潜龙勿用。”周振甫在《周易译注》中解释为“象龙潜伏着，不可有所作为”。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解释为“初九，巨龙潜伏水中，暂不施展才用”。这与苏轼遭贬不得施展才华很相符。客人的洞箫声，触动了深谷中的潜蛟，开始舞动。其实是苏轼内心不宁静。“嫠妇”字面上看就是寡妇的意思，但大有深意。《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记载：

郑伯如晋，子大叔相，见范献子。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今王室实蠢蠢焉，吾小国惧矣。然大国之忧也，吾侪何知焉？吾子其早图之!《诗》曰：‘瓶之罄矣，惟罍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

《汉语大词典》对“嫠不恤纬”的解释是“谓寡妇不忧其纬少，而恐国亡祸及于己”。除此之外，《汉语大词典》还收录了“嫠人”“嫠家”“嫠妇”“嫠辍纬”“嫠忧”等词条，并引用李纲《与张相公书》中“其知我者，以为见危纳忠，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陨”之言，还引用了陆游《泛舟湖山间有感》中“岁晚客貂那复叹，时艰嫠纬未忘忧”的诗句，表达了忧国心切的意思。……显然，苏轼用此典故在于表达两层含义：一是自己被贬黄州，如同一个寡妇（或“被丈夫抛弃的女子”），非常可怜；二是尽管可怜，却仍心系君王从赤壁赋看苏轼的佛家道家思想，念念不忘国家。《诗经》《周易》《左传》皆儒家经典，足以证明此时的苏轼仍然坚守初心。

不过，后面对释道的阐释，我倒觉得没有詹丹教授和沈周霄老师的解读深刻，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文本解读没有张口很大，苏轼是阅读、思考，都非等闲之辈，自然需要不断揣摩。

佛家文化有一个核心观点，即人生的痛苦源自欲望。要想消除痛苦，必须告别欲望。在苏子与客的对话中，客表达了人生的痛苦和长生不老的欲望，即“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潜蛟”与“嫠妇”是一个小众意象，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人生苦短，是古代文人经常表现的一个主题。苏子面对这样一个内心化解不开的客，借助佛家理论进行了劝导，实际上是自我宽慰。

然后，程老师指出“变”与“不变”这样的思考的出处，有佛典的依据，也有道家的思想。

如“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似乎源于郭象的哲学观。郭象借为《庄子》一书做注，表达了自己的哲学思想，其核心观点就是“物各有性，性各有极”。他认为，人当“各安其性”，顺其自然。这一思想与庄子合为一炉，深刻影响了苏轼，使他认识到，面对人生跌宕从赤壁赋看苏轼的佛家道家思想，当泰然处之，得之淡然，失亦泰然；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在苏子看来，人生虽然短暂，但换个角度看，人类也是生生不息的，是永恒的，不必羡慕。尽管人的个体生命短暂，但因受物性主宰，无法改变，要接受它，顺其自然。当人把自己的精神生命融入大自然后，可以享受大自然的一切，没有谁能阻止你，心灵就是自由的。在这样的宽慰下，“客喜而笑”，顿然释怀了。这就是圆融。

当然，最后程老师也不无疑惑的认为客真的被苏子说服了吗？这恰恰是程老师对这样的解读依然抱有怀疑的态度。因此，也有一些人认为客并没有被说服，只是做出的表面现象。而詹丹教书认为“变”与“不变”其实是肉体与灵魂的关系，或者说形与神。我当时在课上，也着重探讨了“变”与“不变”，“变”的可能是有限的、短暂的事物，而“不变”则可能是无限的、永恒的事物。

程老师在开头引用了钱基博先生的一个例子。有一天，钱基博在书房读《赤壁赋》，他的助手问，先生对这篇文章倒背如流，为何还要读？钱先生回答，《赤壁赋》需要用一生去读。

每次看到这样的话都很震撼，有些书真的需要用一生读，博学如钱基博，何况我们呢？